L.sf拍攝於2010.3.6新莊地藏王庵
筆補造化天無功
李賀是中唐傑出詩人之一。他出生在李白、杜甫之後,韓愈、白居易、柳宗元、韋應物、孟郊等競起爭鳴的時代。他的一生非常短促,僅僅活了二十七年。但是,他的作品卻為名重一時的韓愈所心折,為後來的大詩人如溫庭筠、李商隱等所仿效,形成一大詩派。
早在七歲的時候,李賀就能詩會文,尤其擅長句式參差不齊的歌行體詩,名動京師。當時的文壇泰斗韓愈和另一文學家皇甫湜知其名,既驚奇,又懷疑,說：「如果是古人,我們不知,尚有可說；既然是今人,豈有不知之理!」於是,兩人便一同來到李賀家裡,決定當面考察考察。一個頭上紮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孩出來見客。韓、皇二人見了,問道：「你就是李賀嗎?」李賀點點頭,顯得非常禮貌。
「聽說你會寫詩作文,是真的嗎?」李賀又點點頭：「只不過是一些平時習作罷了。」
「那麼,你能不能現在就寫一首詩呢?」「就請兩位前輩命題吧!」李賀平靜地說。
「啊!」韓愈吃了一驚,想了想,說：「這樣吧,就以今天我們到你家來訪為題。」
「好!」李賀答應一聲。旁邊的家僮早已將筆墨等伺候好。李賀操斛染翰,旁若無人。不到半個時辰,一篇詩就寫好了。
「前輩見笑了。」李賀一本正經地將詩篇呈給韓愈。
「《高軒過》。」皇甫湜輕輕地唸道：「這題目很恰切。」
「華裾織翠青如蔥,金環壓轡搖玲瓏。」韓愈一邊朗誦,一邊在心裡連連叫好：「真是國家榮盛,天降神童呀!」
突然,韓愈的眼光久久地停留在那裡不動了。「殿前作賦聲摩空,筆補造化天無功。」韓愈的眉頭皺了起來,停口不唸了。
「李賀,你這兩句詩是什麼意思?」韓愈瞧著李賀,心想小小年紀,不至於就有如此想法吧?
「稟前輩,這不過是有心補石,無力回天之意罷了。」李賀望著韓、皇臉色頗有點嚴肅。
「你這話是從何說起?」皇甫湜還是不理解。
李賀整了整衣冠,慢慢地說：「家父名晉肅。晉者,『進』也。我因此而不能參加進士考試,豈不是『天無功』嗎?」說完,連忙把頭低了下去。
「傻孩子」韓愈聽李賀這麼一說,心裡不禁一陣激動：「你年紀幼小,怎能想得如此之難!你將來儘管大膽地去考試,我定為你推薦!」「多謝前輩。」
從李賀家出來,韓、皇二人心情都十分激動。一方面,他們為天降李賀這樣的神童而歡欣；另一方面,他們又為李賀的前途暗暗擔憂。沒有誰比他們更清楚,為了避父諱,李賀參加進士考試,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。」
「我一定要掃蕩群議!」韓愈斬釘截鐵地說。
一晃幾年過去了。李賀已長成為一個才華橫溢的少年。韓愈特地寫了封信給他,勸他參加當年的進士考試。由於李賀的詩文名氣很大,人們為了與李賀爭進士名,便競相毀謗：「父名晉肅,怎能參加進士考試? 無父就是無君!」
「有人竟冒天下之大不韙,勸李賀舉試,哪裡將王法放在眼裡!」
「天下難道就缺少李賀一人? 為何定要他舉試?」
一時群起沸騰,眾口一詞。社會輿論給李賀造成極大的精神壓力,客觀上迫使李賀喪失了參加考試之可能。
不僅如此,惡言惡語也像烏雲般朝韓愈壓來。
「他還自以為是知書達禮之人呢! 怎麼連起碼的禮數都不懂!」
「他怎麼如此盡力! 莫不是得了李賀什麼好處?」
消息傳到皇甫湜耳裡。皇甫湜勸道：「文公,著文反擊吧。不然,李賀會被毀掉的!」
「好!」韓愈大聲地說。於是,一篇《諱辯》,天下傳誦：
賀父名晉肅,賀舉進士,為犯二名律乎? 為犯嫌名律乎?父名晉肅,子不得舉進士。若父名『仁』,子不得為人乎?
凡事父母,得如曾參,可以無譏矣。作人得如周公、孔子,亦可以止矣。今世之士,不務行曾參、周公、孔子之行,而諱親之名,則務勝於曾參、周公、孔子,亦見其惑也。
但是,韓愈的文章雖然寫得好,終究敵不過當時的社會輿論：眾口鑠金,李賀終於不能參加進士考試。可憐一位天才就因為父名之諱而受到殘酷的精神摧殘,不能實現自己「欲上九天攬明月」的宏偉抱負,終於憂鬱而死。
「筆補造化天無功」,李賀還在七歲的時候,就已經把握了自己的命運。他對於科舉的認識是多麼深刻,深刻得連韓愈這樣的大文豪也略遜一籌。
Ps.本文擷錄自《中國科舉故事》/王志東編寫/漢欣文化出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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